于伦臻,1931年11月生,山东省乳山市大孤山镇人。1945年参加敌后抗日武装,1947年6月1日入伍,参加过济南战役、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等,荣立一等功1次,二等功1次,三等功2次,四等功2次,1950年11月退伍。
我叫于伦臻,1931年11月出生在山东省乳山市大孤山镇的一个普通农家。我的童年是在日本鬼子的扫荡下惶惶度过的,看着乡亲们饱受欺凌,我心中的仇恨与日俱增。1945年春天,怀着把日本鬼子赶出去的强烈愿望,不满14岁的我成了敌后抗日武装的一名通信员。
有一天,我的队长指着日军在牟平金矿建的炮楼说:“那里三面环沟,西南角小路通矿场,有两挺歪把子守着。”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,炮楼的射击孔处偶尔会探出一顶钢盔,反光刺得人眼睛疼。那天,我送的信里,夹着队长画的牟平金矿所在地水道镇日军据点布防图,信封用蜡封了三层。我把它藏在绑腿里,走路都不敢迈大步,生怕信纸摩擦的声响引来巡逻的汉奸。
不久后,上级发布夺取水道镇的命令。那天,我刚送信回来,裤脚还沾着山路的泥,队长就把我们召集起来安排任务。昏暗的油灯下,主力部队的张营长铺开地图,红铅笔在水道镇的位置画了个圈:“今晚三更,区中队负责牵制东门的鬼子,主力从西南角突破,端掉他们的炮楼和弹药库。”我攥着分配给我的手榴弹,手心全是汗——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正面战斗,我不再是躲在庄稼地里送信的通信员,而是要拿着武器直接和鬼子拼命。
三更天的梆子声刚响过,东门的土炮就先炸了。我和战友们趴在土坡后,朝着炮楼扔手榴弹,火光映亮了半边天。炮楼里的鬼子慌了神,用机枪胡乱地扫射,子弹打在我们身边的石头上,溅起火星。突然,我听见队长喊:“西南角得手了!冲啊!”我跟着人群往前冲,耳边全是喊杀声和爆炸声。跑过矿场时,我看见几个被解救的乡亲正抱着我们的战士哭,他们脸上还沾着矿粉,眼里却闪着光。炮楼的火光越来越亮,鬼子的枪声渐渐弱了下去。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张营长站在炮楼顶端喊:“胜利了!水道镇解放了!”我瘫坐在地上,才想起绑腿里还藏着半张没送完的信纸,那是乡亲们写给八路军的慰问信,字歪歪扭扭的,却写满了“谢谢”。我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村庄,突然明白,我送的是信,更是希望。
1947年6月1日,我正式入伍,被编入31军273团2营营部,还是当通信员。别看这个职务不起眼,在战场上可是起着大作用呢。
没过多久,我就赶上了济南战役,我的任务是到各个营地传达指令。炮弹在耳边呼啸,子弹擦着头皮飞过,身边不时有战友倒下,前一秒还在跟我搭话的小李,下一秒就闷哼一声栽在战壕里,手里的枪滑出去老远。我猫着腰缩在战壕壁上,眼睛盯着前方的掩体,一步一步快速穿梭。遇到炮弹炸开的缺口,就手脚并用地爬过去,腿被划破了我也顾不上疼,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:不能耽误,快一秒,战友们就多一分胜算。每把一张指令交到连长手里,看到他们立刻组织反击,我心里悬着的石头就稍微落下一点,转身又往另一个连队跑。
济南战役结束后,我们来不及休整,就投入淮海战役中。这场战役打得格外艰难,持续了两个多月,我们每一天都像在鬼门关走。天寒地冻,我们穿着单薄的棉衣,趴在雪地里待命,冻得手脚僵硬,连握枪都费劲。可没人叫苦,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,就想早点把敌人打跑,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。作为通信员,我把战场上的情况摸得门儿清,敌人的阵地在哪、火力点布置在什么位置,咱的部队驻守在哪个山头、哪个连队需要支援,我都记在心里。敌人也精明,知道通信员的重要性,只要看到战场上有单个人在跑,机枪的火舌就会像毒蛇一样追着扫过来。
有一次,我刚跃出战壕,想往三连队的阵地赶,“突突突”的机枪声在我耳边炸开。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扑,整个人摔进了一个弹坑,紧接着子弹就“嗖嗖”地打在我刚才站的土坡上,泥土和碎草溅得我满脸都是,可手里的命令纸却紧紧攥着。我抱着脑袋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断墙后面,耳朵里嗡嗡作响,心脏跳得像要蹦出来。就算这样,我也从没耽误过一次命令传递。我心里清楚,自己怀里揣着的不是一张纸,而是营部的决策,是前线战友们的生死。多耽误一分钟,可能就有更多人倒下;少传一个指令,也许阵地就守不住了。所以哪怕前面是枪林弹雨,哪怕腿肚子还在打颤,我也只有一个念头:就算豁出自己这条命,也得把任务完成。
淮海战役一结束,我们就接到了渡长江的命令。那时候,我们没有像样的战船,用的都是老百姓借给我们的小木船,每艘船上挤着十几个战士。江面上的风刮得猛,浪头一个接一个拍在船帮上,溅起的江水打湿了我们的衣服,又冷又沉地贴在身上。更要命的是,对岸的敌人早就架起了机枪,黑森森的枪口对着江面,子弹像筛豆子似的扫过来。我紧紧趴在船板上,把装有命令的文件袋搂在怀里,生怕被江水打湿、被子弹打穿,嘴里默念着“快一点,再快一点,一定要冲过去”。
我们旁边一艘船被敌人的炮弹击中,船身瞬间破了个大洞,江水“咕嘟咕嘟”往里灌,船身很快就歪了,船上的战士们接二连三地掉进江里,可没有一个人放弃。会水的战士抱着漂浮的木板,一边在浪里挣扎,一边往对岸游;不会水的拽着战友的衣角,哪怕呛着水,手里的枪也没松,还时不时抬起头往对岸开枪还击。我们冒着生命危险,渡过了长江,一上岸就追击敌人,从长江边一直打到了福建。
在打厦门岛的时候,我经历了这辈子最惊险的一次生死考验。那天,我们营负责攻打一个制高点,敌人在山上修了碉堡,火力非常猛,我们的进攻屡屡受阻。营长带着我和几个参谋到前沿阵地观察敌情。我刚蹲下来没多久,就觉得不对劲——敌人的枪声突然改变了方向,好像朝着我们这边来了。我来不及多想,猛地站起来扑到营长身上,紧紧把他压在身下。也就是在我扑过去的一刹那,“噗噗”两声闷响接连传来,像是有烧红的烙铁狠狠扎进了我的身体里。我的腰上先是一阵剧痛,紧接着胳膊也传来钻心的疼,温热的鲜血顺着腰和胳膊肘往下流,很快就浸透了军装,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。营长在我身下急促地喊我的名字,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,眼前的断墙、硝烟和首长的脸渐渐变得模糊,最后眼前一黑,整个人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等我再次醒来,已经躺在了后方医院的病床上。医生说我伤得很重,腰上的子弹离内脏只有一点点,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。接下来的8个月,我简直度日如年。我疼得夜里睡不着觉,只能咬着被子哼唧。那时候,药品短缺,我的伤口反复发炎,高烧不断,人昏昏沉沉的,连战友喊我的名字我都听不清。有一次,我躺在硬板床上,突然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,吸一口气都要费尽全力,眼前的光慢慢变暗,手脚也开始发冷,从指尖一直凉到心口。医护人员过来检查后摇了摇头,说恐怕不行了。战友们红着眼圈,给我找了口棺材,抬到医疗站门口时,木头的潮气混着泥土味飘进来,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哽咽:“不能让他走得太寒酸……”他们甚至开始商量,要找块平整的地方,让我能靠着山、望着家的方向。可过了一会儿,我竟然慢慢缓了过来,还轻轻咳嗽了一声。战友们又惊又喜,赶紧喊来医生,经过抢救,我总算又从鬼门关逃了回来,并且渐渐能说话、能坐起来。后来,战友们总拿这事开玩笑,还给我起了“小棺材”这个外号。每次有人喊,我都笑着应——这外号里没有半分不尊重,而是藏着我们一起从鬼门关里闯过来的情谊。
1950年11月,我的伤基本痊愈了,但身体已经不适合再留在部队,于是我选择了退伍回乡,重新当起了农民。
现在的我,经常坐在村口的树下,给年轻人讲当年怎么顶着枪林弹雨冲锋,怎么在缺粮缺水的情况下守住阵地。我希望他们能珍惜现在的日子,别浪费粮食,别抱怨生活里的小麻烦;更希望他们能记得,曾经有那么多人,为了国家安稳、为了老百姓能过好日子,把生命永远留在了战场上。这种为国奉献的精神,得一代代传下去,不能断。(于伦臻 口述 陈永升 记录)
来源: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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